禁皺起了眉頭，哪怕不用強的，她也會乖乖喝下去。

一個人要這樣辛苦的活著就算了，難道還要有一些意外嗎？已經有了一個孩子痛苦的活在這世上，那種錐心之痛還記憶猶深著，真的不想再一次重蹈覆轍。

慕妍欲親手接過那碗藥，才發現身子被他們按著，一動都動不了。

瑞姑姑不耐煩的拂了拂袖，眸裏閃過一絲不快，厲聲道：“文姑娘，把太後娘娘的一番好意想成什麽了？我在你這冷宮裏，難不成還會殺人放火麽？”

慕妍大吃一驚，她沒想過要反抗，主動一點也錯了嗎？忙道：“姑姑誤會了，太後娘娘的大恩大德慕妍永記於心，慕妍，謝皇太後恩典。”說著，擡手接過了公公手中的藥碗。

淩唇已經觸及了碗口，張口，濃郁的藥味惹得慕妍蹙起眉來，手腕微動，但聽得外頭傳來宮女著急的聲音，“皇上萬福金安，請容奴婢先進去給您通報一聲，皇上，皇…”

回眸，瞧見那明黃色的身影大步過來，而跟在他身後的宮女蒼白著臉，連忙跪了下來；“奴婢該死，奴婢該死…”她說著，慌張直磕頭。

她自然擋不下，誰擋得住皇上啊。

瑞姑姑肅穆的上前朝他行禮，眾人也都跪了：“奴才參見皇上，皇上萬歲！”

朱瞻基的臉色有些不悅，卻終是忍下沒有發作，笑道：“朕聽聞母後派人來慰問妍兒，朕擔心她不懂規矩，有所冒犯。”他輕描淡寫的說著，目光落在慕妍的身上，緩步走了過去，忽然一擡手，掀翻了慕妍手中的碗。她吃了一驚，本能的跪著後退了半步，卻依舊還是被湯藥濺濕了裙擺。

“皇上，這可是太後娘娘的一翻美意。”瑞姑姑的臉色遽然一變，連帶著音色都沈重了起來。

皇上畢竟是她一手拉扯大的，多少也有著些許敬意，為太後辦事多年，早已莫奠了她在後宮中無可動搖的地位。

朱瞻基笑著一拂衣袍，輕啟了薄唇道：“朕不慎打翻了母後的美意，看來這湯藥她便不必喝了。”

慕妍怔怔地瞧著，不知他究竟何意，那修長的手指已經覆上來，將她從地上提起，圈在懷中，一面從容說道：“瑞姑姑不喜歡朕的決定麽？”

覆水難收1

瑞姑姑眸光閃爍著，似乎氣極了，半晌，才顫抖著開口：“皇上知道太後娘娘想要的是什麽。”

“朕自然是知道。”朱瞻基回眸瞧了她一眼，繼而又道：“只是，朕是皇帝，難道沒有一點權力去選擇一個朕心愛的女子不成？母後希望的，朕也沒有不照做，眼下，朕心意已決，你大可回去交差了，不必過問不該過問的事。”

果然，不喜歡別人挑戰他作為帝王的威嚴，而慕妍心中也愈發明白起來，太後要的皇長子，是皇後嫡出。她怎會忘記，皇後是太後的侄女，太後不想讓娘家的勢力外流罷了，皇上的長子不是正宮嫡出，連養母都不是，她如此倒是能理解的，繼承大統的寶座說什麽她也不會拱手讓給外人的。

公公是不敢對慕妍動用私刑什麽的，瑞姑姑懲不得，皇上只好拿她那幾個公公撒氣，“朕的女人你們也敢動，拖下去狠狠地打。”

聽得門外有淒慘的痛哭聲傳來，也不足為奇了，縱使皇後有太後撐腰，女人終歸都是男人的附屬品，能挑釁皇上的權威嗎？

但凡在宮裏有著一席地位的妃子，背後都不同的，不管你後宮如何獨大，這天下，終是皇上說了算。

“擺駕坤寧宮。”朱瞻基拉著慕妍出去，似乎意識到什麽，低頭看過來，神色平靜：“別想太多，朕來，可不是為了你。”

瑞姑姑聞言，也楞了楞，她是聰明之人，該知道勸著皇太後收手的，逼著皇上太緊，去坤寧宮不見得就是件好事。

皇上一個月難得上皇後娘娘宮裏一趟，為此他已做出最大的讓步，見好不收是最不明智的。

從正門走了出去，禦輦就侯在那兒，慕妍終是忍不住，低聲開口：“皇上為何要如此？那些公公什麽都不知道，而瑞姑姑那碗藥，確實是事後藥。”

笑他又開始自作多情了，每一個被他臨幸過的女人，都會在翌日清晨飲下一碗湯藥，那種不易讓人懷孕的湯藥，而她，卻沒有。

所以那個孩子，皇後想要，孫貴妃也想要，這次，她還會輕易讓他得逞麽？

他仿佛聽見了極好笑的笑話，薄唇彎起一個好看的弧度，反問著慕妍，“朕會讓你生下皇長子，又何須再賜你喝種些東西。”

慕妍握緊了雙手回望著他，“可皇上心裏清楚，若沒有人送這碗藥來，後宮究竟會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奴婢！”果然如此，他絕對是沒安好心的，什麽都不做，把她推上風尖浪口。

狹長瀲灩的犀眸淡掃過慕妍的臉龐，他的手背輕擡，沿著慕妍的臉頰滑下來，手背很冰，與他眸子裏的溫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，淡雅如天籟的聲音隨之傳來：“你不是以為你可以避開這淌渾水麽？朕只是告訴你，別太天真了。”

慕妍望著他，眼睛瞪得大大的，朱瞻基松了手，撫平衣袍開口道：“從你為了仇恨接近朕的那一刻開始，其實就該想清楚了，在宮裏，輝煌的活著，或者，悲涼的死去。”

覆水難收2

他說得很輕松，很平靜，仿佛只是講了一個故事，慕妍心頭顫抖起來，她，還能選擇前者嗎？

凝視著眼前的男子，在這座皇城裏，想要輝煌，只有得到這個男子的庇佑，或者說，他的心。

只是，於慕妍而言，比登天還難。心若交付了，猶如覆水難收。

可她不想悲慘地死去，這不是她報覆的初衷，不過是想要得回應得的，卻不是要拿命去賭，當初，他那般的羞辱，都沒選擇一死百了，而現在，他匆匆趕來，打翻皇太後給的事後藥，亦是向全後宮默認了她是他的寵婢無疑。

他並不想給她輝煌的生活，卻要她在步入悲慘的邊緣苦苦掙紮，慕妍強忍著胸口的窒悶，深吸了口氣開口：“皇上方才就算不來，依舊什麽事都不會有。”那碗湯藥，不過是晚到了幾個時辰罷了，他給，和太後給，其實都沒有多大的關系。至少慕妍不用拂了皇太後的美意。

朱瞻基的俊眉微挑，譏諷的問：“你以為那碗湯藥是什麽？”

“自然是皇上不曾賞賜給奴婢喝的那一種。”他還以為，那點算計，她不知道麽？

慕妍的話音才落，朱瞻基突然放聲笑了出來，盯著她半晌，才開口：“三年前，朕寵幸孫貴妃，她自作聰明沒有喝朕給她的湯藥，後來母後派人重新送了一碗給她，母後說，她既然那麽希望懷上朕的子嗣，那便滿足她那點微薄的心願…”

“皇上！“慕妍驚恐的打斷了他的話，雙唇微微顫抖著。

朱瞻基卻是薄涼一笑，那笑聲有些無助的心酸，菱唇一揚，他繼續嗤笑道：“那，根本不是什麽事後藥，那是叫人一輩子不孕的藥！”

冷酷的聲音蕩進耳中，慕妍渾身不住的顫抖起來，很冷，很冷。回想起方才，那碗藥已經觸及她的唇齒，若不是他來了，若不是他及時掀翻了那碗藥，早已經…已經…

貝齒磕碰著唇，身子顫抖得不能自己，她的確是太天真了，也太大意了，想著想著，又徒然覺得好笑，縱然萬般小心了又如何？今日，若是沒有他，她還能違抗太後的懿旨麽？又能逃得脫這些掌控？

恨他麽？也許，說不上來。

朱瞻基的大手伸過來，將她攬進懷中，下巴扣著她額頭，低低的笑：“朕的刁奴兒，此刻才知道怕了？”

第一次，不想推開這個男子，她拼命往他懷裏縮了縮，小手冰涼的攀上他的身子。甚至有著那麽一絲的希望，可以得到這個男人的庇護。

秦公公瞧見他們出來了，連忙擡手掀起了簾子，朱瞻基不說話，推了推慕妍，自個兒也坐了進去。

禦駕起了，慕妍依舊被朱瞻基抱在懷裏，閉眸神思，適才緊張不已的心稍稍得已平覆。她，並不是在這種壞境長大，勾心鬥角，懂卻不知，原來在他身邊那麽多暗湧，獨自一人，終究有些抵擋不住。

他方才抱她的那一刻，忽然讓慕妍覺得矛盾起來，不是，為了她…

“朕以為你膽大包天。”他瞧著她，有幾分戲虐。

慕妍微微扯了扯嘴角，只道：“奴婢也是個人，總有害怕的東西，方才的湯藥我若是入口，那麽，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，不是麽？”有幾分迷惘，幾分綢帳，用等價的條件換了他妥協的結果，那，她還有自己的幸福可言麽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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